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龔全珍(中)在當?shù)亓沂考o念館向人們講述丈夫甘祖昌將軍的故事(5月21日攝)。記者 胡晨歡攝
引言——
“作為一個共產(chǎn)黨員,就應該為黨工作,活到老、學到老”
30年前,一位60歲的老人,在贛西蓮花縣坊樓鄉(xiāng)農(nóng)房里,寫下了這樣的話:“歲月如水流,走呀,走呀。我曾走過荊棘叢生的荒郊,越過鳥語花香的田野,攀過懸崖陡壁,躍過一道道坎坷。未來還有多久呢?雪萊說得好:‘過去屬于死神,未來屬于自己。’”
歲月又走過了30年。2013年5月24日,這位老太太動情地對記者說:“我是一個平凡的人民教師,作為一個共產(chǎn)黨員,就應該為黨工作,就應該活到老,學到老,絕不居功自傲,還要學習,還要努力。”
91歲,60多年黨齡,從大海之濱到西北,從西北到新疆,從新疆到江西,從大學到軍營,從部隊到農(nóng)村,踏遍大半個中國,歷經(jīng)近一個世紀。無論是將軍的戰(zhàn)友,還是農(nóng)民的妻子,無論是學生的老師,還是女兒的母親、孩子們的奶奶,她都堅定信念,不改本色,學習不止,奮斗不止。
未來還有夢。她把心思都花在青少年的培養(yǎng)上。她說,現(xiàn)在腦子退化,不聽使喚了,但還是“不馬馬虎虎過下去,爭取做個優(yōu)秀的共產(chǎn)黨員”。她,就是共產(chǎn)黨員、開國將軍甘祖昌的夫人龔全珍。
今年4月1日,省委書記強衛(wèi)到任江西第13天,從萍鄉(xiāng)下火車,冒雨驅(qū)車近80公里,來到蓮花縣,專程走訪看望龔全珍老人。他拉著老人的手,深情地說:“甘祖昌將軍的事跡和精神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。青少年是祖國的明天和未來,加強革命傳統(tǒng)和理想信念教育有利于他們健康成長,您做了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。”
親密戰(zhàn)友——
“領(lǐng)導問我,說甘部長回家當農(nóng)民,你回去當什么?我說,他當農(nóng)民我也當農(nóng)民,不會當學著當”
距蓮花縣城中心廣場不遠,有一條青華巷,巷里一幢普通樓房的三樓,住著龔全珍老人和她的三女兒甘公榮一家。
5月24日,記者走進這個普通的家庭。客廳簡陋,擺設(shè)簡單,四壁只掛了一張甘祖昌將軍的戎裝半身照,龔老就坐在照片對面的沙發(fā)上。
龔老面容和藹親善,始終微笑著和記者攀談。她非常謙恭地說:“我還做得不夠好。比起甘祖昌來,我差遠了。”
這是電影《這樣一位將軍》中的場景:1955年,新疆軍區(qū)后勤部長甘祖昌向組織申請回鄉(xiāng)務農(nóng),龔全珍聽了后很生氣,責怪丈夫為什么不和她商量,甘將軍向她發(fā)了一通火。談及這一細節(jié),老人哈哈一笑,幽默地說:“電影制造矛盾,我非常尊重他。他農(nóng)民出身,入黨這么久,又是老同志,靠得住。我的任務是讓他身體好一些,多活幾年。”
組織上不批準甘祖昌回鄉(xiāng),龔全珍就陪著丈夫,一直遞交了3年的報告。1957年,組織終于同意了。龔全珍任教的解放軍子弟學校八一中學的領(lǐng)導問她:“甘部長回老家當農(nóng)民,你去當什么?”龔全珍說:“他當農(nóng)民我也當農(nóng)民,不會當學著當。”
出生在山東煙臺的龔全珍來到蓮花縣坊樓公社沿背大隊,第一不習慣的是吃辣椒,第二是聽不懂當?shù)卦挕?ldquo;我一下子成了外國人。”老人回憶說,丈夫有了新戰(zhàn)場,她不能生活在他的光環(huán)里,不能落后。但要跟社員一起排工,她犯愁了:當農(nóng)民就要吃工分。工分總量是定了的,她分了一分工,就等于別人少了一分工。她對甘祖昌說:“我勞動效率低,不能剝削人家。我去縣里問問,看缺不缺老師。”
像戰(zhàn)士上戰(zhàn)場一樣,龔全珍準備一床被子和幾件換洗衣服,捆一個包,走了20多公里路,進了城。
“干嗎要背上被子呢?”記者問。
“如果分配我到縣城教書呢?就要住下。”老人說,“還真分我到蓮花中學。”龔全珍西北大學教育系畢業(yè),可蓮花中學缺的是理科老師。她重返文教局,局長根據(jù)她的意愿,又將她分配到坊樓中學任教。
甘祖昌從將軍到農(nóng)民,回到了另一個戰(zhàn)場;龔全珍從部隊學校到農(nóng)村學校,繼續(xù)戰(zhàn)斗在教育戰(zhàn)線。
戰(zhàn)場不同,辛苦緊張卻一樣——
“祖昌一到家鄉(xiāng),每天背個镢頭出門勞動。種什么水稻,產(chǎn)多少斤,他有個小組專門研究。”龔全珍周一到周六住在學校,在小學當校長時,離家更近,就10幾分鐘路程,但她仍然吃住在學校。其他老師周六下午可以回家,她卻利用下午時間家訪,吃了夜飯才回。次日一早,甘祖昌前腳出家門,她后腳也回到了學校。
戰(zhàn)場不同,旺盛斗志卻一樣——
因為戰(zhàn)爭年代多次受傷,蘇聯(lián)醫(yī)生曾斷言:甘祖昌能活過60歲就萬幸了。將軍返鄉(xiāng)時52歲,與天斗,與地斗,與時間斗,他勝利了,活過了80歲!2010年,將近87歲的龔全珍向黨支部遞交承諾書:“健康時,每周去一次福利院,為孤寡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……有病時,不住特殊病房,不用價格昂貴的進口藥品……去世后,生前最后一個月的工資作為我此生最后的黨費;生前捐助的5名貧困大學生,要求子女們繼續(xù)捐助到畢業(yè)……”
戰(zhàn)場不同,精神品質(zhì)卻一樣——
甘祖昌有工資,他出工不但不要工分,而且把工資拿出來買化肥,獎給改造“冬水田”的生產(chǎn)隊,還捐錢建橋、建水庫和電站。學校每次調(diào)工資,龔全珍首先聲明她不調(diào):“我都不好意思,縣長工資才50塊錢,我有80塊。太多了。”除了交60塊錢回家,剩下的20元,大部分接濟了貧困學生。今年75歲的劉永林,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和龔全珍同事。“我剛來,沒有轉(zhuǎn)正,她就把糧票、餅干票給我。”劉老師說,“小學校舍不夠,她帶領(lǐng)師生們建教室,木工和泥工的工錢都是她貼的。”
戰(zhàn)場不同,累累戰(zhàn)果卻一樣——
甘祖昌參加建設(shè)了3座水庫、4座電站、3條公路、12座橋梁、25公里長的渠道,每項工程他都捐錢,有統(tǒng)計的達8.578萬元。龔全珍建了8個教室,捐助學生100多人,捐贈圖書近萬冊,最近10年捐款金額超過10萬元。
知心愛人——
“我回家沒有干別的活,就是給他補衣服、洗衣服;他喜歡吃面食,我就做點餃子給他吃”
一個是西北大學教育系高才生,一個是連“龔”字都認不出的軍人;一個不到30歲,一個年近半百;一個是學校教師,一個是解放軍少將,從1953年結(jié)婚到1986年甘祖昌逝世,共生育4個女兒,攜手走過33個春秋。
是之前都有過婚史,才彼此互相理解,互相支持?是甘祖昌回鄉(xiāng)驚世駭俗之舉,回到農(nóng)村廣闊天地的大熔爐,才使兩顆心靠得更近?
是,又不完全是。他們都是共產(chǎn)黨員,擁有一個共同的理想。無論在哪里,無論環(huán)境如何變遷,無論是什么角色,他們都堅定信仰:做一名純粹的共產(chǎn)黨人,做一名無私的共產(chǎn)黨員。
甘祖昌受過3次重傷,留下了腦震蕩后遺癥。在新疆,煙斗不離口,在江西,旱煙筒不離手。他對抽煙有“歪理”:“煙可以緩解頭疼。”龔全珍只好相信他,替他到挑擔小販手里買生煙,切成煙絲。“我?guī)退校屑?,切細。一次裝那么一鐵盒子。他一天就吃一盒。”
回到蓮花,兩人都忙。一個腰里插根旱煙筒,一個腋下夾著課本。龔全珍牢記部隊首長的囑咐,要好好照顧甘祖昌,“爭取讓他活到60歲”。到了蓮花,她發(fā)現(xiàn)甘祖昌特別充實,早出晚歸,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開心得不行。學校規(guī)定,老師只能在周六回一次家,所以家里大小的事,幾乎由甘祖昌包了,女兒衣服、鞋子破了,他都會及時補上。
女兒甘公榮回憶說:“小洞爸爸補,大洞就等媽媽星期六回來補。”龔老補充說:“我回家沒有干別的話,就是補衣服、洗衣服。我看祖昌補得不好,就拆換,重新補得平一點,補得好看一點。”
甘祖昌在北方呆了幾年,愛上了面食,而蓮花鄉(xiāng)下人做不來面食。龔全珍派上了用場,周六回家,會讓甘祖昌換換胃口,做點他愛吃的餃子。龔全珍發(fā)了工資,“上交”家里60元。交錢時,甘祖昌總不忘問一句:“給你媽媽的錢,你留下沒有?”
夫妻倆生活上互為補充,互相照顧,學習相互促進。“祖昌文化不高,但他肯學,記性好。他喜歡讀馬列主義著作,碰到字認不來,就叫我教他。”老人說。有一天,甘祖昌拿一篇文章問她:“你發(fā)現(xiàn)什么問題沒有?”龔全珍說:“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。”甘祖昌說:“你是怎么讀書的?讀書要聯(lián)系實際。”
1976年,甘祖昌身體不好,龔全珍提前兩年退了休,全心陪護丈夫,一直到1986年甘祖昌去世。
甘公榮說,她從來沒看過爸爸媽媽紅臉、吵架。“媽媽曾經(jīng)在我們面前說,爸爸做什么事情都有道理。爸爸身體不好,不能讓他生氣。”
“嚴師”媽媽——
“爸爸是農(nóng)業(yè)社的爸爸,媽媽是學生的媽媽”
55歲的甘公榮剪著短發(fā),衣著樸素,她剛從井岡山干部學院上完課回到家。干部學院請了4名紅軍后代,定期給干部上課。甘公榮是其一。
甘公榮上有兩個姐姐,一個在南昌,一個在九江,都是銀行保險部門普通員工,老四甘吉榮同在蓮花縣城。此刻,公榮正坐在老人身邊,一會兒關(guān)切地看著母親,一會兒端起茶杯,關(guān)照母親喝水。
“以前有人常問我,你媽媽是學生的媽媽還是自己的媽媽?還問我,為什么你媽媽的普通話那么好,而你們卻講不來普通話?”她轉(zhuǎn)頭看著老人,接著往下說:“井岡山干部學院叫我去講課,宣傳老一輩的光榮傳統(tǒng),我邊講邊練,才學會了一點點普通話。”吉榮則不同,滿口蓮花腔:“平時跟媽媽接觸少,說話更少,沒有機會跟媽媽學普通話。”
老人在一旁聽著,接過女兒的話:“當時對小孩關(guān)心太少。女兒都說,爸爸是農(nóng)業(yè)社的爸爸,媽媽是學生的媽媽。大人這樣嚇唬小孩:不好好聽話,就送你到甘祖昌家去!”
甘祖昌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倔,哪家孩子不聽話,他就把旱煙筒舉過頭頂作打狀。在家里,孩子們怕的,卻是媽媽。
公榮的哥哥、龔全珍和前夫生的小孩在課堂上偷看連環(huán)畫。龔全珍發(fā)現(xiàn)了,就提問他。他說:“媽媽,我沒聽到。”龔全珍嚴厲地說:“這是課堂,不是家里,叫我老師!”周六,她回到家里,把小孩都叫在一起開家庭會,規(guī)定:“進學校門就要叫老師,我到了家就叫我媽媽。”
打那以后,龔全珍的兒女們,只要在學校,從不喊她“媽媽”。“如果是外面的人,在學校里,根本看不出我和媽媽是母女關(guān)系。”公榮說。
劉永林老師回憶,龔全珍生下吉榮,沒多久就來上班了。她把女兒往床上一丟就去上課,要哭要拉隨便,等下了課再去管。
吉榮半歲后,就給了甘祖昌的三叔做女兒。她從小在另一個村長大,就更難看到媽媽了,媽媽到底是做什么的,從來沒聽媽媽講過,所以“看到她都有點怕”。
大女兒要去當兵,求爸爸甘祖昌疏通關(guān)系被拒絕的故事,廣為稱頌。殊不知,在這一點上,龔全珍完全站在丈夫一邊。親戚的一個小孩想當兵,想讓龔全珍送去新疆,她說:“真是開玩笑。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。小孩明明心臟有毛病,幾年體檢都不合格。到了新疆就能合格?”
“慈母”老師——
“教師是個值得驕傲的職業(yè)。我這一輩子沒干別的事,就是當老師”;“要改變一個孩子不是很容易,要有很大耐心”
蓮花縣民政局原副局長朱松林談及龔全珍老師,非常激動:“龔老師的職務沒有甘祖昌高,但她的品性,不亞于甘將軍。”
“我9歲沒了母親,13歲時到坊樓中學讀初一。”半個世紀前的那一幕重現(xiàn)在他眼前。龔全珍教政治,兼做義務校醫(yī)。這年夏天,朱松林發(fā)高燒到攝氏40度,可能被燒糊涂了,幾乎處于昏迷狀態(tài)。第二天,他隱約感到有人在用冷水毛巾敷他額頭。醒來一看,龔老師正坐在床頭,一口一口把稀飯送到他嘴邊。
“醒了?不要怕,不要怕。”龔老師一邊安慰他,一邊喂著稀飯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龔老師一點厭煩的表情都沒有。“她是那么慈祥,一點也看不出將軍夫人的架子,連老師的架子都沒有。她簡直比我的親人還親,我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抱。”朱松林有點動情。
上世紀六七十年代,盛行“讀書無用論”。但龔全珍教導學生的,還是要多學文化知識。今年56歲的劉根蘭老師說,1972年,龔老師教他英語。“我們不懂ABCD,她上英語,我們很稀奇,就不認真,愛發(fā)笑。盡管這樣,龔老師還是耐心施教,對我們說,要珍惜時間,多學點知識,廣闊天地大有作為。”
半個世紀教師生涯中,龔全珍都是以校為家。老人回憶說:“在新疆八一中學,家長把孩子交到我們手上,吃喝拉撒都要管。”隨丈夫回到蓮花縣鄉(xiāng)下,學校離家盡管很近,她也嚴守紀律,不到周六不回家。
“我這一輩子沒干別的事,就是當老師。”龔老說,“教師是個值得驕傲的職業(yè),要有很大耐心。”因為,“要改變一個孩子不是很容易的事”。她剛到坊樓中學時,全校只有3名教師。校長安排她上英語課。“其實我的英語是天知道。”老人仍不失幽默,“但沒有老師,我不教也不行。”第三年,學校增加到5個班,校長又讓她教5個班的政治。她說連教科書都沒有,怎么教?校長問:“你是共產(chǎn)黨員,不教政治?”結(jié)果就當上了政治老師。
當老師,她服從分配;做校長,她既做管理,也當老師,“哪個老師請假,我就要頂他的課”。她又甘當“學生”。退休前一年的10月7日,一些老師來聽她的公開課。聽課老師向她提了點課堂紀律方面的意見。課后她寫下感受:“我心里有些難過。紀律不好是事實。怎樣逐步改變這種情況呢?要多想,苦想,想出些辦法來(下課要喊起立,這是我忽略的事)。今早講四好班排、五好戰(zhàn)士條件,學生很注意聽并抄了下來。這是好現(xiàn)象。每周小結(jié)一下,誰符合五個條件,誰不夠,可能有促進作用。具體怎樣做和同學商量一下。”
愛心奶奶——
“希望吉榮來,幫我一塊把雜志送到社區(qū),了結(jié)一點心愿”
甘祖昌逝世后,龔全珍走過了28年。28年中,她的腳步走遍蓮花縣城鄉(xiāng),“龔奶奶”的名聲傳遍了蓮花縣城。
退休之初,龔全珍在家做過幾天“全職奶奶”。甘祖昌家族大,人口多,她把孫輩們聚在一起,開一個班,編組并任命組長,每天記錄孫輩們的學習情況。“今后要加強學習的自覺性,須采取幾條措施。”她寫道,“組長要負責維持秩序,對違反紀律的行動,暗示兩三次后點名提出;每次檢查作業(yè),要求整潔準確,錯題要改。”
甘祖昌走后第四年,老人對女兒說:“公榮啊,我現(xiàn)在身體還可以,呆在這里什么不能做,很難受。我想去小學邊上的幸福院,幫幫老人和小孩。”女兒對媽媽說:“有4個女兒還進幸福院,外人怎么看?”老人脾氣還像當老師時一樣,自己決斷的事誰也阻擋不了。
那時,小學與幸福院之間沒有圍墻,學校聘請龔老為校外輔導員,很多小學生都喜歡跑到幸福院來玩。龔老把家庭困難的學生編成一個“幸福小組”,“幸福小組”里的小朋友都喊她“奶奶”。
1992年,一個叫彭艷峰的女孩,膽怯地走進了這個磁場強大的“幸福小組”,從此,改變了她的人生。
彭艷峰從小膽小、自卑,父母都是殘疾人,母親尹潤嬌在幸福院旁邊的福利企業(yè)紡織廠當工人。剛從鄉(xiāng)下來到城里的彭艷峰,見到生人都不敢說話。
當龔老將小彭艷峰攬入懷抱的那一刻起,小女孩突然閃出一個念頭:“她就是我奶奶!”
奶奶給孩子們講故事,鼓勵他們認真學習,夏天為他們打扇,冬天為他們織手套。彭艷峰母親的企業(yè)關(guān)了門,沒有了工作,奶奶說你會踩縫紉機啊,為什么不自己干呢?奶奶給了她母親500元錢“創(chuàng)業(yè)啟動資金”,讓她母親到商城里開店。從此,小彭艷峰的家境漸漸好起來。
母親自從做了生意,更忙了。小彭艷峰幾乎把幸福院當了自己的家,跟奶奶一起吃飯,一起睡覺。
彭艷峰讀大學時,母親得了急性白血病,情緒一落千丈,不肯去治。奶奶反復勸說,給了她母親4000塊治病錢。在奶奶的開導下,她母親變得堅強起來,成了縣里的“自強明星”。
5月14日,已是萍鄉(xiāng)市優(yōu)秀教師的彭艷峰,抱著剛滿兩個月的寶寶,拐進了青華巷。奶奶在她分娩后不久,幾次要來看寶寶。彭艷峰為了不讓奶奶辛苦,一直沒答應。去奶奶家之前,她還跟“姑姑”甘公榮約定,千萬不可以告訴奶奶。她要送給奶奶一個驚喜。
公榮電話里告訴彭艷峰,這天是雷打不動的老干部學習會,奶奶去聽課了,“等奶奶到家后你就來吧。”
上午11時許,彭艷峰敲開了“姑姑”家的門。當彭艷峰把兩個月的寶寶抱到老人面前時,老人竟開心得有些不知所措。她伸出雙手,幾乎是把寶寶托在胸前。那一刻,在場的人眼中都熱淚盈眶!
原想送給奶奶驚喜的,沒想到,小彭卻得到了更大的驚喜:老人從房間內(nèi)拿出兩套寶寶穿的新衣服來,送給了小彭。小彭后來說:“那一刻,我太感動了!”
5月26日,是甘艷梅38歲的生日。25日,媽媽對她說:“你生日的時候,除了感謝媽媽,還要特別感謝一個人,就是龔奶奶。”
1975年5月25日,甘艷梅媽媽臨產(chǎn)前得了子宮癲癇,情況危急。龔全珍打電話叫來救護車,在醫(yī)院守護一天一夜。26日,一個小生命來到人間,母女平安。這個小生命就是甘艷梅。
現(xiàn)在,甘艷梅擁有一家公司,是蓮花縣知名本土企業(yè)。“奶奶每次看到我,經(jīng)常說的一句話就是,你要做個誠信商人。所以我經(jīng)營了10多年書店,從來沒有賣過盜版書。”甘艷梅說,正因如此,奶奶經(jīng)常到她書店買書刊。最初兩次,堅決不收奶奶的錢。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奶奶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了,去討問究竟。老人說:“你不收我的錢,我也不買你的書。”甘艷梅忙說:“收,收,奶奶,你還是到我店里來買吧。”
甘艷梅對記者說:“奶奶買這么多書,自己看了以后,都是送人的。送書最多的地方是武警消防、學校和‘龔全珍工作室’。”
記者在老人5月17日寫的日記上看到:“希望吉榮來,幫我一塊把雜志送到社區(qū),了結(jié)一點心愿。”吉榮告訴記者:“媽媽每隔兩三天買一次書,每次都不少于20元,每次陪她買了雜志,她看完以后,就要我陪她去送書。媽媽要做的事,是一定要做的。不依她,她會不高興,說又沒用你的錢,是她的錢。”
謙謙學子——
“你不能剝奪我學習的權(quán)利。學習可提升我人生的質(zhì)量”
信仰使她保持本色,知識給她增添力量。
即便到了90歲,書本面前,她依然是個渴望知識的學生。吉榮家離姐姐家不遠。如果姐姐上井岡山講課,她就來陪母親。老人早上吃了降壓藥和早飯,就到廣場上散步。廣場邊上有幾家書攤、書店,龔全珍都是???。5月22日,老人走進“老郵電書店”,先買下幾本雜志,由吉榮提著,出門走不遠,又來到新華書店。
吉榮不久前陪母親到過新華書店,但沒有買到老人想要的莫言小說。這次,書店了卻了老人心愿。老人很高興,要吉榮把全套20本莫言文集買下。吉榮犯愁了,說:“媽媽,我手里有很多雜志,再拿上這20本書,太重,扶不了你走路了。先買10本好不好?下午我一定再把剩下的買上。”老人掏出700塊錢,先買走了10本。
下午,吉榮單獨到新華書店,買走剩下的半套莫言文集。
老人正在看長篇小說《蛙》,已經(jīng)看到第11頁。談起莫言,她說:“他是一個農(nóng)民作家,能當個作家好不容易,我學學他。我家鄉(xiāng)出個莫言很了不起,高爾基也沒讀幾年書,中國出了個像高爾基那么偉大的作家,咱們中國人臉上有光。”
在另一個房間,放著兩個特殊的紙盒箱,滿滿裝著數(shù)十本日記。公榮說,老人寫了幾十年日記,沒有停過。最新一篇日記是回憶甘祖昌的。
隨便翻閱日記,都能看到她對自己的批評和激勵——
“懶病又犯了,不然不應當隔半個多月沒寫日記了。做事不能始終如一,這是我的致命傷、大敵。這毛病非改不可。”
“我覺得很長時間沒寫日記了,今天寫信提筆忘字,使我感到再繼續(xù)下去,可能會變成文盲了。”
“上個星期忙了一陣,擠出了三篇表揚好人好事的文章。這個星期又松垮下來了。這個星期的精神過多地用于打毛衣上了,應當糾正。”
“歲月飛逝,檢討、悔恨都無用 ,只有從今天,從現(xiàn)在做起,先積累素材,著眼現(xiàn)實,一點一滴地寫。”
“歲月是如此匆匆而過,又隔了二十幾天沒寫日記了,留不住的歲月呀,決不能再讓它滑過去。”
…………
王慧敏在縣老干局局長任上,一干就是10年,10年中除了元旦春節(jié)的1、2月,其他每月都要辦一期老干部學習班。因為學習班的日期固定的,所以不用給龔老打電話,老人都會參加,很少請假,有時比工作人員還到得早。有一次,王慧敏對老人說:“龔老師,您辛苦的話就不要來開會。”沒想到老人有些不樂意,說:“不能剝奪我學習的權(quán)利。學習可提升我人生的質(zhì)量。”
5月13日,吉榮接到姐姐電話,說明天要上井岡山講課,要她送媽媽去開學習會吧。第二天下起了雨,吉榮對老人說:“媽媽,今天下雨,不去了吧?”老人以命令的口氣說:“要去。打傘!”吉榮馬虎不得,奉命送學。4月14日,就因為沒有送學,媽媽竟然“走失了”。姐妹倆找了很久都沒找到,后來還是金城社區(qū)“龔全珍工作室”打來電話,才知道學習會結(jié)束后,老人直接去了“龔全珍工作室”,了解工作室工作開展情況。
吉榮說,老人現(xiàn)在正在寫甘祖昌。問及此事,老人笑著對記者說:“我最大的毛病,就是眼高手低。寫一段,又覺得不滿意。我腦子不行了,對自己沒有信心。希望在你們身上。你們朝氣蓬勃,筆桿子就是你們了。”
精神“行者”——
“爸爸去世以后,媽媽常說,一個共產(chǎn)黨員,做這么一點點事情,跟你爸爸相比,很慚愧”
女兒們常聽媽媽說的話是:“你爸爸是怎么做的”、“甘祖昌的后代、家屬,不能馬馬虎虎過日子”、“我覺得一個共產(chǎn)黨員,做這么一點點事情,跟你爸爸相比,很慚愧”。
“上午到新城大隊訪問了陳榮恩,他跟我談了兵工廠子彈廠的情況,在他家吃過午飯,他送我回家。一路上他說了幾遍:‘甘祖昌領(lǐng)頭修好漿山水庫,我們這個大隊才能把水引進來灌田,才能過上這么好的生活,還有枧下、屋場、沿背都是吃漿山水庫的飯,這件事要講幾百年。’這是出自內(nèi)心的欽佩。”
30多年前,龔全珍把群眾說給她聽的甘祖昌事跡,記在日記本上。丈夫去世后,許多地方請她去講甘祖昌,她婉拒過:“叫我來講甘祖昌,不是王婆賣瓜,自賣自夸嗎?”后來她決定還是要講,多講。老人說:“講的目的是宣傳馬列主義,宣傳共產(chǎn)黨,宣傳社會主義的光明前途。”
2004年盛夏,蓮花縣老干部局局長王慧敏在街上撞見龔全珍。老人戴著一頂草帽,當時已過80歲,但腳步穩(wěn)健輕快。老人告訴她,鄉(xiāng)下某學校想請她去講傳統(tǒng)教育課,所以,剛從不遠的琴亭小學和鳧村小學調(diào)研回來。王慧敏說:“以后您不管到哪去,打個電話給老干局,局里派車子跟著您。”老人連連擺手:“不要麻煩,走一走也是鍛煉身體。”
原蓮花縣關(guān)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主任朱福海,是龔全珍的老部下:“龔老師是我們縣第一任關(guān)工委主任,我第一次看到她時,她衣服上是打了很多補丁。我很吃驚,她卻說:‘甘祖昌的衣服都是有補丁的,跟他比,我差遠了。’”朱福海說,關(guān)工委經(jīng)常請老人到鄉(xiāng)鎮(zhèn)、機關(guān)和學校作報告。接待單位招待她吃飯,她卻坐在一邊,啃起自帶的饅頭或面包。她說:“我牙齒不好,吃這個好。我喜歡吃。”但她背后卻是這樣對老朱說:“學校里教育經(jīng)費這么緊張,義務教育是不能收費的。搞這么多菜,吃不完多可惜啊。艱苦點不好?”
2013年5月23日,坊樓中學校長吳輝華說起一件事。2005年,他任下坊中學校長,為激勵青少年刻苦學習,學校請龔老講紅色革命故事。中午,學校燒了幾個菜招待她。老人說:“不必破費。你看,我?guī)Я损z頭。我簡單。”吳輝華告訴老人,反正是便餐,請她好歹吃一點。老人不便違拗,只夾了一點點菜。琴亭小學副校長賀景華說:“1995年,學校組織黨員到韶山學習。中飯時,你猜怎么著?龔奶奶不見了!我們就去找她,發(fā)現(xiàn)她躲到一個地方,正吃她帶來的飯!”賀景華感慨地說:“她是從飯里摳出錢來資助學生。”
2008年,汶川地震發(fā)生后不久,龔全珍三次來到老干局捐款,一共有5000元。公榮說,那一陣子,老人天天寫日記,惦著汶川。今年4月20日,老人寫下日記:“晚上,看電視報道四川雅安發(fā)生七級地震,一百多人被泥石流淹沒,人和房屋一剎那無蹤影,這災害真嚇人,好在地域沒擴大,救災人車物資源源不斷趕去了。黨中央也調(diào)出了救災隊伍,一切會好起來的。建議我們黨支部也該捐錢捐物支援災民,我相信全國人民在黨的領(lǐng)導下都會支援災區(qū)同胞的。”
次日,她又寫道:“雅安地區(qū)發(fā)生地震,遇難186人,萬余人房屋倒塌……中央對災區(qū)安排了解決辦法,我們支部會不會參加救助?不管多少,總是一點心意,假如很多人幫助,力量就更大,我們應該伸出援助的手,盡一分力,這是共產(chǎn)黨員應盡的義務。”
當人們都在為她支持尹潤嬌、彭艷峰母女倆的事跡而感動時,5月15日,老人卻把自己關(guān)進房間,寫下了這樣一段話:關(guān)于我和艷嬌(即潤嬌)的關(guān)系,別人以為是我?guī)椭_@是天大的誤會。開始是我向她學習,我住進敬老院,早上到門口走走,看到艷嬌在打了霜的田里挖野菜。我問她挖野菜干什么。她說:養(yǎng)豬。她在附近一幢房子里做紡織工。我隨她到她家看看,她有一兒一女。她說,兒女在城廂小學上學,比南嶺的學校好,將來供他們上大學。女兒學習用心,有希望……我仔細看她走路,心中暗暗佩服:一個殘疾人都有供女兒上大學的雄心壯志。就跟她走進一個簡陋的家里,只有一間住房,豬欄在外面,搭了間草房。一只二十多斤的小豬在叫喚。她就叫女兒幫忙一塊舀豬食。她邊喂邊說:“一只豬不好養(yǎng),兩只豬搶食吃,長得快。”我就說:“那就再買上一只。”她說:“沒有錢。”我說:“我可以借錢給你養(yǎng)豬。”說完就掏出口袋里的錢給她:“先拿上這點錢,過幾天發(fā)了工資我再補上一些。”
結(jié)語——
“我還要努力,還要學習,爭取做個優(yōu)秀的共產(chǎn)黨員”
雪萊說:“未來屬于自己。”
龔全珍說:“我還要努力,還要學習,爭取做個優(yōu)秀的共產(chǎn)黨員。”
烈士們走了,甘祖昌回到烈士們?yōu)⑾聼嵫耐恋厣?,帶領(lǐng)群眾戰(zhàn)勝一個個困難,實現(xiàn)了溫飽的夢想;
甘祖昌走了,龔全珍握住丈夫遞給她的接力棒,熱衷慈善,濟困扶貧,播撒愛國主義的種子,傳遞共產(chǎn)主義的信念。
信仰的力量在凝聚,精神的光輝在閃耀。彭艷峰說,曾經(jīng)想過要出去闖,不當老師,現(xiàn)在才深深感到,自己是那么適合做一名人民教師。人生的價值不是說賺了多少錢,而是為社會創(chuàng)造了多少價值。王慧敏說,她從龔老身上學到了“認真”二字。龔老每會必到,每學必記,教育她每辦一期老干部學習班,事前都要認真做好功課。甘艷梅說,受了奶奶影響,每年她都要帶領(lǐng)員工為特殊學校捐衣捐物,她還資助了一名殘疾人和一名困難家庭的孩子讀完了高中,兩人都考上了大學。但是這些“比起奶奶來,做得遠遠不夠”。更讓人欣慰的,龔全珍的四個女兒都在平凡的崗位上,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奉獻愛心,甘公榮還被授予全國勞動模范……
老人對未來充滿信心,她說,子孫后代的夢,就是她的夢想:“共產(chǎn)主義不是空話,也不是空洞的理論,幾年、幾十年實現(xiàn)共產(chǎn)主義是不可能的,不能用達不到的要求去要求。咱們建設(shè)步伐更快一點,一天比一天好,一年比一年好,這個信念有。多數(shù)人生活好,才是中國最大的福氣,子孫后代的福氣。”
她還說:“我歲數(shù)大了,不能夠到處去走走,但我能聽到、能感覺到,這也是福氣。”
采訪結(jié)束,我們告別龔老時,看著她的滿頭銀發(fā),從心底涌上一句話:“祝龔老健康長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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