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19日是中國醫(yī)師節(jié)。在陜西省榆林市佳縣,路生梅像往常一樣為患者進行義診。在佳縣,路生梅已經為當地百姓坐診54年。
“飯可以晚吃,但人的病不能等”
1999年,路生梅從佳縣人民醫(yī)院副院長的位置上退休,繼續(xù)為當地老百姓進行義診,義診的地點,有時在醫(yī)院,有時病人干脆就直接找到路生梅的家里。當地的有些家庭,四代甚至五代都找路生梅看過病,有人粗略估算,僅退休后的20年里,路生梅義診的患者超過10萬人次。
路生梅:我覺得好像我需要佳縣,佳縣也需要我。我的電話號碼在佳縣好多人都知道,可以說家喻戶曉,有事他們就會打電話。你走到哪兒,他們都打電話問病情問什么,吃飯時候也打,睡覺時候也打,正做飯突然又來病人打電話,或者又過來看病了。這種情況自己也沒有什么矛盾的,就覺得反正自己就是看病的,飯可以晚吃一點,但人的病不能等。我走在佳縣的街道上覺得很溫暖,人家見了我都叫路大夫路姨,有的小孩兒叫路奶奶,特別是現在的年輕人也叫路奶奶,我覺得我都成路奶奶了,覺得這些人對我很溫暖。
記者:你從醫(yī)學院畢業(yè)的時候,當時的理想是做大醫(yī)院的好醫(yī)生。幾十年過去了這個理想并沒有實現,對你而言現在的理想是什么?
路生梅:我已經78歲了,我在北京生活了24年,在佳縣生活了54年,我的想法就在這待下去吧,生命不息,服務不止。生命留給我的時間不知道有多少,可能后面我眼睛看不見了,耳朵聾了不能做這些醫(yī)療工作了。我想再跟中醫(yī)學學號脈,背一些中醫(yī)處方,不用耳朵不用眼睛能給人看病的手段。
記者:停不下來?
路生梅:對,能幫助多少就幫助多少,盡自己所能。
從大北京到小縣城
在陜北一個縣城里度過生命中的54年,這原本不是路生梅規(guī)劃的生活。在北京長大的她,理想是成為北京知名大醫(yī)院的兒科醫(yī)生。1968年,她從北京第二醫(yī)學院即現在的首都醫(yī)科大學畢業(yè),被分配到陜西榆林佳縣工作。佳縣位于陜北黃土高原與毛烏素沙漠交會處,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佳縣,環(huán)境惡劣,條件艱苦,整個佳縣人民醫(yī)院就是兩排老式窯洞,只有4名醫(yī)生,2名護士。
記者:那時候心理上有這種準備嗎,看到那樣的狀況?
路生梅:怎么說呢,從精神上有準備。但是具體到這里的實際困難,遇到的上山下坡,吃的這些東西吃糠窩窩,還有工作那種勞累,這些東西我實際上是沒有準備的。
記者:這些苦這些困難,你會給家人說嗎?
路生梅:不會的,自己的生活自己要面對,有人說家書報喜不報憂。
佳縣帶給路生梅的挑戰(zhàn)是全方位的,比吃糠咽菜更難的,是當時的佳縣吃水、用水都得靠驢從黃河里拉。渾濁的黃河水沉淀后才能喝,而且每天只有一瓢。住在窯洞里,路生梅不會生火,只能睡在冰冷的土炕上,還要面對防不勝防的虱子和跳蚤。
同事和老鄉(xiāng)主動給初來乍到的路生梅當起了生活老師,他們教路生梅如何生火燒炕,直到熟練掌握;還有人拿出在當時很珍貴的雞蛋大棗送給路生梅。收獲純樸和溫暖,路生梅的回報是學習,學著從兒科醫(yī)生成為全科醫(yī)生。
路生梅:當時不光是佳縣,整個榆林地區(qū)12個縣兒科科班出身的,屬于兒科系畢業(yè)的大學生只有我一個人。當時我們醫(yī)院也就是分內科外科,兒科就屬于內科里頭。我學兒科的,內科的病我也要治,如果下鄉(xiāng)巡回醫(yī)療,外科的疾病我們也要治。
當地人對路生梅這位從北京來的大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,很多老鄉(xiāng)甚至覺得北京來的大夫什么病都會看?;颊咝湃魏歪t(yī)者仁心成就了良好的醫(yī)患關系,有一個小嬰兒因為百日咳反復窒息,危急時刻,路生梅口對口為她吸痰,反復人工呼吸40余次,終于救活了患兒;為緊急救治一個腸穿孔的病人,她勞累過度,昏睡了一天一夜。
路生梅:這個地方不大,你架子再大表現再高傲,人家不買你的賬。但是你治好一個病人,解決他的問題,一傳十十傳百,很快就傳開了。當時病人來醫(yī)院也不是很容易,要翻山翻坡。
在當時的條件下,除了坐診,醫(yī)院還設立了出診制度。對那些老弱病殘臥床不起等各種原因無法到醫(yī)院就診的病人,值班醫(yī)生要翻山越嶺到病人家里給予診斷和治療。佳縣縣城位于黃河西岸,三面環(huán)水,很多鄉(xiāng)村位于大山深處,溝深壑險,峭壁林立。那時候沒有汽車,也無路可通汽車,往返只能依靠雙腿。
路生梅:我們走在路上的時候只能想這是磨煉,比如說走山路的時候,上坡特別難,氣喘吁吁;下坡的時候真的收不住腳,特別是像懷孕的醫(yī)生肚子大,看不見腳下的路,你們都想象不到的。還有我們有時候要到一些黃河邊上的村莊出診,要沿著黃河去走,老百姓就在河邊山上開鑿一條只能走一個人的路,萬一腳滑就是滔滔黃河水。所以怎么說呢,我就會想那個病人肯定病得很厲害,不然他不會叫咱們去。
記者:走在那條路上你怕過嗎?
路生梅:怕過,特別是半夜走,只有手電筒那一束光,黑得很,也挺靜的。
記者:其實有時候也可以選擇我等到白天再出診。
路生梅:那不行,病人既然叫出診,他病肯定很重的。如果因為你的失誤病人出現問題,會譴責自己一輩子的。
1983年,路生梅著手創(chuàng)辦了佳縣人民醫(yī)院小兒科,并成為首任兒科主任。隨著治愈的患兒越來越多,“佳縣兒科”在周邊縣區(qū)打響了名氣,許多外地甚至黃河對岸山西的病人都慕名而來。
“不變的東西才叫承諾”
路生梅曾多次被選派到北京和西安進修。由于學習成績突出,北京協(xié)和醫(yī)院、西安兒童醫(yī)院都希望她能夠留下來,但路生梅還是回到了佳縣。
記者:你想過離開佳縣嗎,回到北京或者去其他更好的地方嗎?
路生梅:我開始參加工作到工作一段時間,觀察病人觀察這邊民俗風情的時候,我真的感受到這邊人很純樸,同時也感受到這里的人需要我,從情感上想在這工作。但我們來這是一批學生,有些同志是考研究生走的,有些同志是通過各種渠道走的。雖然回不到北京回不到西安,但是他們可以離開佳縣,到比佳縣好的一些地方工作。每次給他們送行的時候是我心情最難受最復雜的時候,作為醫(yī)生誰都愿意到條件好的地方生活,人家走了,我何嘗不想?
記者:怎么處理這種復雜和矛盾?
路生梅:一個是自己許下的諾言,我剛來佳縣不久,一九六九年年初,我就看到一些情況,覺得這邊是最需要我的地方,所以我想要在這里為佳縣人民服務。另一個我在這里已經結婚生子了,我給自己的丈夫給自己的婆婆都承諾過,不會離開這,不會離開他們。
路生梅所說的承諾,是她在1969年入黨申請書中寫道的:這里就是最需要我的地方,我要扎根佳縣,為黨工作50年,為佳縣人民服務50年,把自己的青春年華毫無保留地奉獻給這片土地。
記者:當時這個承諾為什么會用五十年這個期限,因為這是一個很長的期限,
路生梅:因為我們在學校里頭學校就鼓勵我們體育鍛煉提出一個口號,要健康地為黨工作五十年。所以我就把這句話引用到我的思想匯報當中,我沒意識到五十年會這么長,但還是過來了。
記者:但是有些時代的發(fā)展里面,承諾是會隨著時代的發(fā)展而變的。
路生梅:什么叫承諾?不變的東西才叫承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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